二年春,齐侯伐我北鄙,围龙。顷公之嬖人卢蒲就魁门焉,龙人囚之。齐侯曰:“勿杀!吾与而盟,无入而封。”弗听,杀而膊诸城上。齐侯亲鼓,士陵城,三日,取龙,遂南侵,及巢丘。
卫侯使孙良夫、石稷、宁相、向禽将侵齐,与齐师遇。石子欲还,孙子曰:“不可。以师伐人,遇其师而还,将谓君何?若知不能,则如无出。今既遇矣,不如战也。”夏,有......(注:此处原文有缺。失新筑战事。)
石成子曰:“师败矣。子不少须,众惧尽。子丧师徒,何以复命?”皆不对。又曰:“子,国卿也。陨子,辱矣。子以众退,我此乃止。”且告车来甚众。齐师乃止,次于鞫居。新筑人仲叔于奚救孙桓子,桓子是以免。既,卫人赏之以邑,辞。请曲县、繁缨以朝,许之。仲尼闻之曰:“惜也,不如多与之邑。唯器与名,不可以假人,君之所司也。名以出信,信以守器,器以藏礼,礼以行义,义以生利,利以平民,政之大节也。若以假人,与人政也。政亡,则国家从之,弗可止也已。”
孙桓子还于新筑,不入,遂如晋乞师。臧宣叔亦如晋乞师。皆主郤献子。晋侯许之七百乘。郤子曰:“此城濮之赋也。有先君之明与先大夫之肃,故捷。克于先大夫,无能为役,请八百乘。”许之。郤克将中军,士燮佐上军,栾书将下军,韩厥为司马,以救鲁、卫。臧宣叔逆晋师,且道之。季文子帅师会之。及卫地,韩献子将斩人,郤献子驰,将救之,至则既斩之矣。郤子使速以徇,告其仆曰:“吾以分谤也。”
师从齐师于莘。六月壬申,师至于靡笄之下。齐侯使请战,曰:“子以君师,辱于敝邑,不腆敝赋,诘朝请见。”对曰:“晋与鲁、卫,兄弟也。来告曰:‘大国朝夕释憾于敝邑之地。’寡君不忍,使群臣请于大国,无令舆师淹于君地。能进不能退,君无所辱命。”齐侯曰:“大夫之许,寡人之愿也;若其不许,亦将见也。”齐高固入晋师,桀石以投人,禽之而乘其车,系桑本焉,以徇齐垒,曰:“欲勇者贾余馀勇。”
癸酉,师陈于鞌。邴夏御齐侯,逄丑父为右。晋解张御郤克,郑丘缓为右。齐侯曰:“余姑翦灭此而朝食。”不介马而驰之。郤克伤于矢,流血及屦,未绝鼓音,曰:“余病矣!”张侯曰:“自始合,而矢贯余手及肘,余折以御,左轮朱殷,岂敢言病。吾子忍之!”缓曰:“自始合,苟有险,余必下推车,子岂识之?——然子病矣!”张侯曰:“师之耳目,在吾旗鼓,进退从之。此车一人殿之,可以集事,若之何其以病败君之大事也?擐甲执兵,固即死也。病未及死,吾子勉之!”左并辔,右援枹而鼓,马逸不能止,师从之。齐师败绩。逐之,三周华不注。
韩厥梦子舆谓己曰:“旦辟左右。”故中御而从齐侯。邴夏曰:“射其御者,君子也。”公曰:“谓之君子而射之,非礼也。”射其左,越于车下。射其右,毙于车中,綦毋张丧车,从韩厥,曰:“请寓乘。”从左右,皆肘之,使立于后。韩厥俛定其右。
逄丑父与公易位。将及华泉,骖絓于木而止。丑父寝于轏中,蛇出于其下,以肱击之,伤而匿之,故不能推车而及。韩厥执絷马前,再拜稽首,奉觞加璧以进,曰:“寡君使群臣为鲁卫请,曰:‘无令舆师陷入君地。’下臣不幸,属当戎行,无所逃隐。且惧奔辟而忝两君,臣辱戎士,敢告不敏,摄官承乏。”丑父使公下,如华泉取饮。郑周父御佐车,宛茷为右,载齐侯以免。 韩厥献丑父,郤献子将戮之。呼曰:“自今无有代其君任患者,有一于此,将为戮乎!”郤子曰:“人不难以死免其君,我戮之不祥。赦之,以劝事君者。”乃免之。
译文
鲁成公二年春,齐顷公攻打我国北部边境,包围了龙邑。齐顷公的宠臣卢蒲就魁攻打城门,却被龙人抓住了。齐顷公对龙人说:“你们千万别杀他,我们讲和,我的军队不进入你的封地内!”龙人不听,杀掉卢蒲陈尸于城上。齐顷公亲自击鼓,攻上城墙。才三天,攻取龙邑。然后一路向南杀到了巢丘。
当时卫穆公正派孙良夫、石稷、宁相、向禽要去打齐国,正巧在这路上与齐师相遇。石稷想回去,孙良夫说:“这怎么行,本要带兵攻打他,如今遇到他的军队你倒要回去了,我们如何回复君命?当初要是知道你如此无能,你就不该出来。如今既然遇到,就要打!”夏天,有......(此处省略若干字,为新筑战事。)
石稷说:“军队战败了,你(孙良夫)如果不稍等待救兵,我们就要全军覆灭。你战死了军队,回去怎么交代啊?”大家都不回答。石稷又说:“你是国卿。你要是战死了,那太丢人了。你带领军队撤退,我于此阻止齐军。”同时通告军中,说援军的战车来了不少。齐师停止了进攻,在鞫居驻扎下来。这时新筑人仲叔于奚救了孙桓子(孙良夫),孙桓子才得以免于一死。此后,卫人要赏赐仲叔于奚封地,仲叔于奚谢绝,却请求朝见时用曲悬、繁缨之礼(仲叔于奚这种请求是以大夫僭用诸侯之礼),卫君答应了仲叔于奚的请求。孔子当时听说了这件事,说:“可惜啊!不如多给他些封地。唯有服器与爵位,不能假手他人,应有君主掌管。爵位名号是使人们产生信赖的标志,在上位的人使人信赖,才能保享车服之器,车服之器体现礼法,礼法用来规行仁义,施行仁义才能生利,而有利方能治理百姓,这是治理国家的关键。若将这些假手他人,是给人以国政。国政亡,则国家随之灭亡,难以抵挡啊。”
孙桓子逃回新筑,不入城,随后就去晋国求救兵。碰巧臧宣叔(鲁大夫,字孙许,谥宣叔)也到晋国求救兵。都投到郤献子门下(郤克三年前出使齐国,因跛脚遭齐顷公之母萧同叔子的耻笑,曾发誓要报仇,所以鲁、卫求兵都来找他)。晋景公答应给他七百辆战车的兵力。郤子说:“这是城濮战役所用的军额。那时有已故国君(晋文公)的明德与卿大夫(在先轸、狐、偃、栾枝等人)的敏捷,才取得胜利。我比起先大夫,简直连供他们役使都不配。(意思是自己的才干远不如在城濮之战中立有战功的先轸等人。这是谦词。)请给我八百乘战车。”晋景公答应了他。郤克为中军主帅,士燮(又称范文子、范叔,士会之子)以上军佐的身份率领上军,栾书(又称栾武子,栾枝之孙)为下军主帅,韩厥(又称韩献子)为司马,去救鲁、卫两国。臧宣叔迎接晋军,为他们引路。季文子(即季孙行父,鲁国执政大臣)帅军与晋军相会。到达卫国境内,韩献子要按军法处死部下,郤献子驱车狂奔想要救他。可惜到达后,已经斩杀了那人。郤子赶快将被杀的人示众,告诉他的仆从说:“我是为了分担杀人的怨谤。”
晋军跟踪齐军到莘。六月十六日到达靡笄山下。齐顷公派人挑战,说:“您率领你们国君的军队,行辱于我这小地方,我士兵疲弊,请明早会面吧。”回答说:“晋国与鲁、卫两国,是兄弟之邦。他们前来告诉我国君说:‘齐国总是到我们这疲弊之地来作乱。’我国君不忍,就派群臣来请求您,您可不要让我们的军队在您的地盘上久留。军队能进不能退,不会有命令落空的事情出现。”齐顷公说:“我希望你能应战,就算你不答应,我们也将兵戎相见。”齐国的高固徒步闯入晋军,举起石头砸人,还抓了晋军的人,爬到人家的战车上,把桑树根系在车上,以此遍告齐军,说:“想要勇猛的,可以来买我多余的勇力!”
公元前589年六月十七日(成公二年),齐、晋双方军队在鞍摆开阵势。邴夏为齐侯驾车,逄丑父当为戎右(古代战车,将领居左,御者居中。如果将领是君主或主帅则居中,御者居左。负责保护协助将领的人居右)。晋国的解张为郤克驾车,郑丘缓当戎右。齐侯说:“我姑且消灭了这些人再吃早饭。”不给马披上甲就驱马奔驰(之:指驾车的马)。郤克被箭射伤,血流到了鞋上,没有中断擂鼓,说:“我受重伤了(古代病重、伤重、饥饿、劳累过度造成体力难以支持,都叫‘病’)。”解张说:“从一开始交战,箭就射进了我的手和肘,我折断射中的箭杆继续驾车,左边的车轮都被我的血染成了黑红色,我哪敢说受伤?您(‘吾子’比‘子’更亲切些)忍着点吧!”郑丘缓说:“从一开始接战,如果遇到地势不平,我必定下去推车,您难道知道这些吗?不过您确实伤势很重难以支持了。”解张说:“军队的耳朵和眼睛,都集中在我们的鼓声和战旗,前进后退都要听从它。这辆车上只要还有一个人镇守住它,战事就可以成功。怎么能由于伤痛而败坏了国君的大事呢?穿上盔甲,手执兵器,本来就抱定了必死的决心,伤痛还不至于死,您(还是)努力指挥战斗吧!”解张将双手所持的辔绳并握于左手,腾出右手接过郤克的鼓槌擂鼓。张侯所驾的马狂奔起来(由于单手持辔无法控制),晋军跟随他们。齐军崩溃。晋军追赶齐军,绕着华不注山追了很多遍。
韩厥梦见子舆(韩厥父,当时已去世)对自己说:“次天早晨避开战车左右两侧!”因此(韩厥)在战车当中驾车追赶齐侯。邴夏说:“射那个驾车的,是个贵族。”齐侯说:“称他为贵族又去射他,这不合于礼。”(此乃齐侯愚蠢之举)射他左边的人,坠落车下;射他右边的人,倒在车里。(晋军)将军綦毋张(晋大夫,綦毋氏,名张)失去战车,跟随韩厥,说:“请允许我搭你的车。”跟在左边或右边,(韩厥)都用肘制止他,使他站在自己身后(按,韩厥由于梦中警告,所以这样做,以免綦毋张受害)。韩厥弯下身子,把倒在车中的戎右安放稳当。逄丑父和齐侯交换位置(这是逄丑父为了保护齐侯,乘韩厥低下身子安放戎右的机会与齐侯交换位置,以便不能逃脱时蒙混敌人)。将要到达华泉(泉水名,在华不注山下)时,(齐侯)两边的(中间两马为服,旁边两马为骖)被树枝等钩住。(昨天夜里)丑父睡在轏车(一种卧车)里,有蛇从他身底出现,以臂击蛇,手臂受伤却隐瞒了伤情(按,这是为了交代丑父之所以不能下来推车而补叙的头天夜里的事)。所以不能推车而被追上。韩厥手持拴马绳站在齐侯的马前(絷:拴缚马足的绳索),拜两拜,然后下跪,低头至地(这是臣下对君主所行的礼节。春秋时代讲究等级尊卑,韩厥对敌国君主也行臣仆之礼)。捧著一杯酒并加上一块玉璧向齐侯献上,说:“我们国君派我们这些臣下为鲁、卫两国求情,他说:‘不要让军队深入齐国的土地。’臣下不幸,恰巧遇到您的军队,没有地方逃避隐藏(我不能不尽职作战)。而且怕由于我的逃避会给两国的国君带来耻辱。臣下不称职地处在战士地位,冒昧地向您报告,臣下不才,代理这个官职是由于人才缺乏充数而已(外交辞令:自己是不得已参加战斗,不能不履行职责,来俘获齐侯你)。”逄丑父(充齐侯)命令齐侯下车,往华泉去取水来给自己喝。郑周父驾著齐君的副车,宛茷担任副车的车右,载上齐侯使他免于被俘。韩厥献上逄丑父,郤克打算杀掉他。呼喊道:“直到目前为止,没有能代替自己国君承担患难的人,有一个在这里,还要被杀死吗?”郤克说,“一个人不畏惧用死来使他的国君免于祸患,我杀了他不吉利。赦免他,用来鼓励侍奉国君的人。”于是赦免了逄丑父。
注释
鞌之战:春秋时期的著名战役之一。战争的实质是齐、晋争霸。由于齐侯骄傲轻敌,而晋军同仇敌忾、士气旺盛,战役以齐败晋胜而告终。鞌:通“鞍”,齐国地名,在今山东济南西北。
癸酉(guǐyǒu):成公二年的六月十七日。师,指齐晋两国军队。陈,列阵,摆开阵势。
邴(bǐng)夏:齐国大夫。御,动词,驾车。御齐侯,给齐侯驾车。齐侯,齐国国君,指齐顷公。
逄(páng)丑父:齐国大夫。右:车右。
解张、郑丘缓:都是晋臣,“郑丘”是复姓。郤(xì)克,晋国大夫,是这次战争中晋军的主帅。又称郤献子、郤子等。
姑:副词,姑且。翦灭:消灭,灭掉。朝食:早饭。这里是“吃早饭”的意思。这句话是成语“灭此朝食”的出处。
不介马:不给马披甲。介:甲。这里用作动词,披甲。驰之:驱马追击敌人。之:代词,指马。
未绝鼓音:鼓声不断。古代车战,主帅居中,亲掌旗鼓,指挥军队。“兵以鼓进”,击鼓是进军的号令。
病:负伤。
张侯,即解张。“张”是字,“侯”是名,人名、字连用,先字后名。
合:交战。贯:穿。肘:胳膊。
朱:大红色。殷:深红色、黑红色。
吾子:您,尊敬。比说“子”更亲切。
苟:连词,表示假设。险:险阻,指难走的路。
识:知道。之,代词,代“苟有险,余必下推车”这件事,可不译。
师之耳目:军队的耳、目(指注意力)。在吾旗鼓:在我们的旗子和鼓声上。进退从之:前进、后退都听从它们。
殿之:镇守它。殿:镇守。
可以集事:可以(之)集事,可以靠它(主帅的车)成事。集事:成事,指战事成功。
若之何:固定格式,一般相当于“对……怎么办”“怎么办”。这里是和语助词“其”配合,放在谓语动词前加强反问,相当于“怎么”“怎么能”。以,介词,因为。败,坏,毁坏。君,国君。大事,感情。古代国家大事有两件:祭祀与战争。这里指战争。
擐:穿上。执兵,拿起武器。
勉,努力。
并,动词,合并。辔(pèi):马缰绳。古代一般是四匹马拉一车,共八条马缰绳,两边的两条系在车上,六条在御者手中,御者双手执之。“左并辔”是说解张把马缰绳全合并到左手里握着。
援:拿过来。枹(fú):击鼓槌。鼓:动词,敲鼓。
逸:奔跑,狂奔。
败绩:大败。
周:环绕。华不注:山名,在今山东济南东北。
韩厥,晋大夫,在这次战役中任司马(掌祭祀、赏罚等)。子舆,韩厥的父亲。
且(旦)辟左右:旦:即明日早晨。辟,同“避”,避开。其父在梦中告知,明晨交战,避开车之左右而居中。
中御:在战车中间为御者。当时战车,只有天子、诸侯、主帅之车将在中间,其他战车皆御者在中间,左为将,右为车右,韩厥为司马,是军中之将,本应在左,因有“旦辟左右”之梦,故居中为御者。
御者:指韩厥,其仪态如君子,邴夏请齐侯射之。
非礼也:戎事(打仗)以杀敌为礼,齐侯的话说明他不懂戎礼。
越:坠,掉下。
毙,仆倒,倒下去。
綦(qí)毋张:晋大夫。姓綦毋,名张。丧车,丢失了车。
从韩厥:跟着韩厥。寓,寄。寓乘:寄(于)乘,搭车。
从左右:跟随(韩厥)想站左边、右边。皆肘之:都用肘推开他。肘:名词用作动词,用肘推。
俛:同“俯”,俯身。定其右:把车右之身体放稳固,以免坠于车下。
易位:调换位置。逄丑父乘韩厥俯身之机,与齐侯调换位置,己居中,齐侯居右。当时军中君主与将士之服相同,韩厥未见过二人,故不能分辨。逄丑父与君易位,准备危急时掩护齐侯逃走。
华泉,泉名,在华不注山下。骖(cān):骖马。古代用三马或四马驾车,中间驾辕的马叫服马,左右两边的马叫骖马。絓:通“挂”,绊住。边马挂在树上,车不得行。
轏(zhàn):通“栈”,栈车。
肱(gōng):胳膊上从肩到肘的部分。此处指整个胳膊。
伤而匿之:匿:隐藏,这里是“隐瞒”的意思。此为追述前事,逄丑父击蛇受伤,隐瞒伤情未报。
故不能推车而及:因胳膊受伤不能推车出险,而被敌人赶上。
执絷(zhí):絷:绊马索。齐侯之边马被绊住,韩厥为其解开,执索立于马前。
奉觞加璧以进:向齐侯进酒献璧。奉:捧。觞:古代喝酒用的器具,犹如后代的酒杯。加:加上,放上。璧:玉环的一种。以上三句写韩厥对齐侯行臣仆之礼。这是古代俘获敌国国君时的礼仪。
寡君,臣子对别国称自己国君的谦词。鞌之战的前奏是齐伐鲁,卫助鲁侵齐,鲁卫战败,向晋求救,晋才出兵与齐交战。所以韩厥说“为鲁卫请”。
无:同“毋”,不要。令:使,让。舆:众多。陷入:进入,深入。
下臣:韩厥自称。这是人臣对别国国君称自己的谦词。
属当戎行:属:恰巧。 当:遇到。戎行:兵车的行列,指齐军。 恰巧遇到您(齐军)的军队。
无所逃隐:隐:隐蔽、躲藏。无处逃避此职。
且惧奔辟而忝两君:辟:通“避”。忝(tiǎn):辱,这里用作使动。忝两君:使齐君、晋君受辱没。
臣辱戎士:我不配当戎士。
敢告不敏:不敏:谦词,不才之意。请告之不才。
摄官承乏:代理职务。摄:代理。承乏:承当其空乏。齐侯之御者空缺,韩厥请求代摄此职,为其驾车。实际即俘获齐侯之意。
如:动词,往,到……去。逄丑父已冒充齐侯,故意让齐侯去取水,以借机逃脱。
郑周父:齐臣。佐车,诸侯的副车。宛茷,齐臣。免,免于被俘。
为戮:被杀。为:介词,表被动,相当于“被”。
人不难以死免其君:不以用死换得其君脱离危难为难。难:“认为……难”,“把……看作难事”。免:“使……免”,“使……脱身”,使动用法。
不祥:不吉利。
赦:赦免。劝:鼓励,勉励。事君者:侍奉国君的人。
乃:副词,表示前后两事事理相因,相当于“于是就”▲
齐、晋鞌之战发生于公元前589年。晋、鲁、卫、曹四国,发兵攻齐。以晋国胜利而告终。
这篇文章出自《左传》。作者通过大量的对话和行动,生动描画出战争场景和人物形象,展现了人物的性格和品质,亦显示出人性的复杂和多样;此外,文中还通过战争揭示了春秋时期社会的政治和军事状况。全文逻辑清晰,内容详实,具有重要的文学价值和历史价值。
丘明(姓姜,氏丘,名明),华夏人,生于前502年,死于前422年,享年80岁。丘穆公吕印的后代。本名丘明,因其先祖曾任楚国的左史官,故在姓前添“左”字,故称左史官丘明先生,世称“左丘明”,后为鲁国太史 。左氏世为鲁国太史,至丘明则约与孔子(前551-479)同时,而年辈稍晚。他是当时著名史家、学者与思想家,著有《春秋左氏传》、《国语》等。左丘明的最重要贡献在于其所著《春秋左氏传》与《国语》二书。左氏家族世为太史,左丘明又与孔子一起“如周,观书于周史”,故熟悉诸国史事,并深刻理解孔子思想。
述夫帝车南指,遁七曜於中阶;华盖西临,藏五?於太甲。虽复星辰荡越,三元之轨躅可寻;雷雨沸腾,六气之经纶有序。然则抚铜浑而观变化,则万象之动不足多也;握瑶镜而临事业,则万机之凑不足大也。故知功有所服,龟龙不能谢鳞介之尊;器有所归,江汉不能窃朝宗之柄。是以朱阳登而九有照,紫泉清而万物睹。粤若皇灵草昧,风骊受河洛之图;帝象权舆,?凤锡乾坤之瑞。高辛尧舜氏没,大夏殷周氏作,达其变遂成天下之文,极其数遂定天下之象。衣冠度律。随鼎器而重光;玉帛讴歌,反宗而大备。洎乎三川失御,九服蒙尘。俎豆丧而王泽竭,钟鼓衰而颂声寝。召陵高会,诸侯轻汉水之威;践土同盟,天子窘河阳之召。三微制度,乘战道而横流;千载英华,与王风而扫地。大业不可以终丧,彝伦不可以遂绝。由是山河联兆,素王开受命之符;天地氤氲,元圣举乘时之策。兴九围之废典,振六合之颓纲。有道存焉,斯文备矣。
夫子姓孔氏,讳邱,字仲尼,鲁国邹人也。帝天乙之灵苗,宋微子之洪绪。自元禽翦夏,俘宝玉於南巢;白马朝周,载旌旗於北面。五迁神器,琮璜高列帝之荣;三命雄图,钟鼎冠承家之礼。商邱诞睿,下属於防山;泗水载灵,遥驰於汶上。礼乐由其委输,人仪所以来苏,排祸乱而构乾元,扫荒屯而树真宰,圣人之大业也。
若乃承百王之丕运,总千圣之殊姿。人灵昭有作之期,岳渎降非常之表。珠衡玉斗,徵象纬於天经;虎踞龙蹲,集风?於地纪。亦犹三阶瞰月,恒星知太紫之宫;八柱冲霄,群岭辨中黄之宅,圣人之至象也。
若乃顺时而动,用晦而明。纡圣哲於常师,混波流於下问。太阳亭午,收爝火於丹衡;沧浪浮天,控涓涔於翠渚。西周捧袂,仙公留紫气之书;东海抠衣,郯子叙青?之秩。接舆非圣,询去就於狂歌;童子何知?屈炎凉於诡问,圣人之降迹也。
若乃参神揆训,录道和倪。辱太白於中都,绊乘黄於下邑。湛无为之迹而众务同并,驰不言之化而群方取则。虽复霓旌羽旆,齐人张夹谷之威;八佾三雍,桓氏逼公宫之制。洎乎历阶而进,宣武备而斩徘优;推义而行,肃刑书而诛正卯。用能使四方知罪,争归旧好之田;三家变色,愿执陪臣之礼,圣人之成务也。
若乃乘机动用,历聘栖遑;神经幽显,志大宇宙。东西南北,推心於暴乱之朝;恭俭温良,授手於危亡之国。道之将行也命,道之将废也命。归齐去鲁,发浩叹於衰周;厄宋围陈,奏悲歌於下蔡,圣人之救时也。
若乃筐篚六艺,笙簧五典。折旋洙泗之间,探赜唐虞之际。三千弟子,攀睿化而升堂;七十门人,奉洪规而入室。从周定礼,宪章知损益之源;反鲁裁诗,雅颂得弦歌之旨。备物而存道,下学而上达。援神叙教,降赤制於南宫;运斗陈经,动元符於北洛,圣人之立教也。
若乃观象设教,法三百八十四爻四十有九;穷神知化,应万一千二百五十策五十有五。成变化而行鬼神,观阴阳而倚天地。以鼓天下之动,以定天下之疑。索众妙於重元,纂群微於太素,圣人之赞易也。
若乃灵襟不测,睿视无涯。石昭集隼之庭,土缶验贲羊之井。稽山南望,识皓骨於封禺;蠡泽东浮,考丹萍於梦渚。麟图鉴远,金编题佐汉之符;凤德钩深,玉策筮亡秦之兆,圣人之观化也。
时义远矣,能事毕矣。然後拂衣方外,脱屣人间,奠楹兴夕梦之灾,负杖起晨歌之迹。挠虹梁於大厦,物莫能宗;摧日观於鲁邱。吾将安仰?明均两曜,不能迁代谢之期;序合四时,不能革盈虚之数。适来夫子时也,适去夫子顺也。为而不有,用九五而长驱;成而勿居,抚?霓而高视,圣人之应化也。
自四教远而微言绝,十哲丧而大义乖。九师争大易之门,五传列春秋之辐;六体分於楚晋,四始派於齐韩。淹中之妙键不追,稷下之高风代起。百家腾跃,攀户牖而同归;万匹驱驰,仰陶钧而其贯。犹使丝簧金石,长悬阙里之堂;荆棘蓬蒿,不入昌平之墓,圣人之遗风也。
导扬十圣,光被六虚,乘素履而保安贞,垂黄裳而获元吉。故能贵而无位,履端於太极之初;高而无名,布政於皇王之首。千秋所不能易,百代所不能移,万乘资以兴衰,四海由其轻重。虽复质文交映,瞻礻龠祀而长存;金火递迁,奉琴书而罔绝。盖《易》曰:「观乎人文,以化成天下。」又云:「圣人以神道设教,而万物服焉。」岂古之聪明睿智神武而不杀者夫?
国家袭宇宙之淳精,据明灵之宝位。高祖武皇帝以黄旗问罪,杖金策以劳华夷;太宗文皇帝以朱翟承天,穆玉衡而正区宇。皇上宣祖宗之累洽,奉文武之重光,稽历数而坐明堂,陈礼容而谒太庙。八神齐飨,停旒太史之宫;六辩同和,驻跸华胥之野。文物隐地,声名动天,乐繁九俗,礼盛三古。冠带混并之所,书轨八?;闾阎兼匝之乡,烟火四极。竭河追日,夸父力尽於楹间;越海陵山,竖亥涂穷於庑下。薰腴广被,景贶潜周。乾象著而常文清,坤灵滋而众宝用。溢金膏於紫洞,雨露均华;栖玉烛於元都,风雷顺轨。丹?翠菌,藻绘轩庭;凤彩龙姿,激扬池?。殊徵?,不召而自至;茂祉昭彰,无幽而不洽。虽复帝臣南面,降衢室而无为;岱畎东临,陟名山而有事。灵命不可以辞也,大典不可以推也。由是六戎宵警,横紫殿而?金;五校晨驱,蹴元?而喷玉。星罗海运,岳镇川氵亭。登碧?单而会神祗,御元坛而礼天地。金箱玉册,益睿算於无疆;玳检银绳,著灵机於不竭。
功既成矣,道既贞矣。历先王之旧国,怀列圣之遗尘。翔赤骥而下?亭,吟翠虬而望邹鲁。泗滨休驾,杳疑汾水之阳;尼岫凝銮,暂似峒山之典。乃下诏曰:「可追赠太师。」托盐梅於异代,鼎路生光;寄舟楫於同时,泉涂改照。咸亨元年,又下诏曰:「宣尼有纵自天,体膺上哲,合两仪之简易,为亿载之师表。顾唯寝庙,义在钦崇。如闻诸州县孔子庙堂及学馆有破坏,并向来未造,生徒无肄业之所,先师阙奠祭之仪,久致飘零,深非敬本。宜令诸州县官司,速加营葺。」
成都县学庙堂者,大唐龙朔三年乡人之所建也。尔其州分化鸟,境属蹲鸱。萦锦室於中区,托铜梁於古地。玉轮斜界,神龙蟠沮泽之?;石镜遥临,宝马蹀禺山之影。天帝会昌之国,上照乾维;英灵秀出之乡,傍清地络。庠序由其纠合,缨弁所以会同。文翁之景化不渝,智士之风猷自远。於是双川旧老,攀帝奖而翘心;三蜀名儒,想成均而变色。探周规於旧宅,询汉制於新都。开基於四会之躔,授矩於三农之隙。土阶无级,就击壤於新欢;茅茨不翦,易层巢於故事。庄坛文杏,即架椽栾;夹谷幽兰,爰疏户牖。仪形莞尔,似闻沂水之歌;列侍り如,若奉农山之对。缁帷晓辟,横绀带於西河;绛帐宵悬,聚青衿於北海。虽秋礼冬诗之化,已洽於齐人;而宣风观俗之规,实归於上宰。
银青光禄大夫谯国公讳崇义,大武皇帝之支孙,河间大王之长子。高秋九月,振玉於唐邱;宝算千龄,跃璇蚪於太渚。我国家灵命,东朝抗裘冕之尊;宗子维城,南面袭轩裳之重。析元元之允绪,拥朱虚之禄位,拜玉节於秦京,辉金章於蜀郡。元机应物,潜消水怪之灾;丹笔申冤,俯绝山精之讼。魏文侯之拥?,道在而谦尊;董相国之垂帷,风行而俗易。
司马宇文公讳纯,河南洛阳人也。皇根帝绪,列五鼎於三朝;青琐丹梯,跨千寻於十纪。仲举澄清之辔,未极夷涂;士元卿相之材,先登上佐。冰壶精鉴,遥清玉垒之郊;霜镜悬明,下映金城之域。
县令柳公讳明,宇太易,河东人也。梁岳之英,长河之灵。沐?汉之精粹,荷天衢之元亨;旌旗赫奕於中古。组陆离於下叶。凤岩抽律,擢层秀於龙门;骊穴腾姿,吐荣光於贝阙。自朱丝就列,光膺令宰之荣;墨绶驰芬,高践郎官之右。仙凫旦举,影入铜章;乳翟朝飞,声含玉轸。临邛客位,自高文雅之庭;彭泽宾门,犹主壶觞之境。旷怀足以御物,长策足以服人。重泉之惠训大行,单父之讴谣遂远。犹为夏弦春诵,俗化之枢机。西序东胶,政刑之根本。上朝宪,下奉藩维。爰搜复庙之仪,载阐重?阎之制。三门四表,焕矣惟新;上哲师宗,肃焉如在。将使圆冠方领,再行邹鲁之风;锐气英声,一变ク渝之俗。於是侍郎幽思,ゼ凤藻於环林;丞相高材,排龙姿於璧沼。遗荣处士,开帘诠孝悌之机;颂德贤臣,持节听中和之乐。其为政也可久,其为志也可大。方当变化台极,仪刑万宇,岂徒偃仰听事,风教一同而已哉?
勃幼乏逸才,少有奇志。虚舟独泛,乘学海之波澜;直辔高驱,践词场之阃阈。观质文之否泰众矣,考圣贤之去就多矣。自生人以来,未有如夫子者也。嗟乎!今古代绝,江湖路远。恨不亲承妙旨,摄齐於游夏之间;躬奉德音,攘袂於天人之际。抚声名而永悼,瞻栋宇而长怀。呜呼哀哉!敢为铭曰:
五帝既没,三王不归。天地震动,阴阳乱飞。山崩海竭,月缺星围。礼乐无主,宗遂微。(其一)
大哉神圣,与时回薄。应运而生,继天而作。龙跃浩荡,鹏飞寥廓。奄有人宗,遂荒天爵。(其二)
尼山降彩,泗滨腾气。志匡六合,神经万类。夹谷登庸,中都历试。睿情贯一,元猷绝四。(其三)
栖遑教迹,寂寞河图。违齐出宋,历楚辞吴。风衰俗坏,礼去朝芜。麟书已卷,凤德终孤。(其四)
杳杳灵命,茫茫天秩。吾道难行,斯文易失。式宣六艺,裁成四术。虚往实归,外堂内室。(其五)
邈矣能仁,悠哉化主。力制群辟,权倾终古。陆离彩粲,蝉联茅土。涉海轻河,登山小鲁。(其六)
皇家载造,神风四极。检玉题祥,绳金署德。聿怀圣迹,同享天则。乃眷台庭,爰升衮职。(其七)
玉津同派,金堤茂版。智士高风,文翁泽远。淳壤沃,声和俗愿。载启仁祠,遂光儒苑。(其八)
沈沈壶奥,肃肃扃除。灵仪若在,列配如初。槐新市密,杏古坛疏。楹疑置奠,壁似藏书。(其九)
泛泛寰中,悠悠天下。徇名则众,知音盖寡。?石参琼,迷风乱雅。仲尼既没,夫何为者。(其十)